星期四, 十月 26, 2006

jk:我在“文革中”( 23 )

在 那昏暗的灯光下,问了有2个多小时。那人也不时按组长要求翻箱倒柜取出些相片、文件给我们过目。到了最后 大约深夜3、4点时每个人都困得快趴下了,组长才让她休息,她们母女还睡原本的一张床,而我们这组女的就在那女的房间,铺席子在地板上和衣而睡。6个男的 就在外面靠窗的一个小厅搭了两片木板在凳子上,记得很清楚,因我最小他们让我睡最里面,靠墙,接下一个紧挨一个共4人再也挤不下了,还有2人就直接睡地板 上了,还好是二楼,天气还很热。我躺下时因很挤最后我是侧着身,鼻子顶住墙壁就睡着了,只睡3、4个钟头就被外面很响的声音吵醒,鼻子还是照睡下时的样子 顶住墙壁。一看才七点多,那个困,那个难受现在想起来还真想马上再睡个回笼觉。

好不容易才真正的清醒时,已有几个组员去居委会清洗完毕回 来换我们去清洗。也顺便带回些消息:今天起开始除四旧,全市同时动手。我们吃饭后就要开 始。我们动手的第一家就是这户人家,听到此我们匆匆跑去清洗吃饭回来时他们已将这家人供奉的几尊神像、一些这女人的高跟鞋、旗袍、旧相片等物拿到楼下马路 中央,能砸的就砸烂,不能砸烂的正集中在一起放火烧,当时我马上想起我母校前操场那堆被风吹散的灰烬。心里忐忑不安,这对或不对我没有答案,但是我觉得不 能由我的手来破坏这些东西,因此大家忙着搬东西下来烧时我自动的就在火堆旁维持次序,不让人靠得太近。这也算重要工作,所以从下楼去清洗到今天我就没再到 过这家人家,也不知道他们的消息了。

可能是折腾了那么几天确实毫无收获,我们组长也算真正的革命党人,能够实事求 是,这女人的家被抄后,没被批斗挂牌游街。那一阵子被抄家的人没被批斗挂牌游 街 的几乎没有。有的女人结婚了第二次,被挂上“婊子、破鞋”游街。有的失手打烂了 主 席的石膏像、或无意弄脏了主席像、或言谈中对现在发生的事表示疑问不满、被 挂上 “现行反革命分子”游街。有的是家里有人在国外、或在台湾、又或者历年来曾经 被判 过刑服过刑的、在党内曾经被处分过的,无一例外都要、也都有一个适合的牌 子给他 (她)挂着游街的。 也就在我守着小火堆没多久,一队游街队伍经过,是我们同一派出所的别组红卫兵, 押着3、4个被专政对象,最前面的一个双手被反绑,胸前晃荡着的牌子写着“现行反 革命分子XXX!”很熟悉的脸孔,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我中学同年级隔壁班的男 同 学。真真确确的不久前从学校回来居委会报到的那天是结伴同行的,一路上还聊 得很 开心。我不敢相信,这从何说起?虽然我不知道他被抓的原因,对他家庭也不 了解, 但一时无法接受我身边的同学,关系都还不错的同学也能成为被专政的对象! (待续)。




罢了 评论于:2006-10-26 13:13:35
虽然文革结束至今已有三十年,但文革这场恶梦的阴影仍然覆盖在我内心的最深处。三十年来,人们从未停止过关于文革的探讨,文革成了中国历史上被谈论最多最绵长的一个历史话题。其中不乏批判、控诉和反思,也谈到了关于“忏悔”这一主题。

令我失望的是,除了巴金的一部《忏悔录》,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忏悔。

为 文革冲锋陷阵的红卫兵、造反派,革命闯将们,他们会 忏悔吗?那曾是他们一生中最辉煌的瞬间,他们充满了“青春无悔”的豪情,唯独没有忏悔。他们中的不少人,经历了从造反到被造反,从迫害到被迫害的历程。于 是他们也加入了对文革的声讨大合唱中。他们永无休止诉说的是他们的无辜、被利用,唯独对他们曾经“横扫一切”的历史患了集体失忆症。

文革人不会忏悔,共产党人不会忏悔,日本人不会忏悔。听说,德国总理忏悔了,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的前辈们所犯下的罪恶惭愧。可是,他可以代替希特勒忏悔吗?毛泽东的罪行可以由他的后代承担吗?巴金的惭愧是无力的,巴金良心再善也无法代替施暴行恶者忏悔。

我深信,忏悔是我们每个人的事情,刘再复在《独语天涯》中说:“忏悔意识并非只是对昨天的反顾,它还包括用明天的眼睛来注视今天的缺陷与责任。”

一百年以来,我们这个民族的大多数成员在面对灾难的时候,逃避是第一位的,而是否与之进行抗争,却丝毫不重要。即使在灾难过后,人们也只是轻巧地谴责灾难本身,并塑造出几只替罪羊来抵消罪过,却从来不从自身出发追究责任、反省灵魂。

在我眼里,掩饰罪行是第二次犯罪,而且比第一次更加严重。这样,不是人战胜了罪恶,而是罪恶吞没了人。这样的人,一生都只能在罪恶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一丝阳光也照不到他们的脸上。

我 看过一部名叫《莫扎特》的电影。这部电影从一个人忏悔乃至精神失常的回忆视角,展示了一名牧师因为嫉妒莫扎特的才华,而将这名少年天才迫害致死的过程。后 来,牧师良心发现,内心无法得到解脱。深重的忏悔精神使他终于陷入难以自拔的地步,他割开自己的血管结束了生命。虽然这个故事是虚构的,它却展示出人生命 中忏悔精神的重要性。有了忏悔,方有健康的人格状态;有了忏悔,方有饱满的精神生活。

“我们对罪恶无比痛恨,正是因为自己也沾染了罪恶; 我们对光明无比向往,正是因为自己曾经在黑暗中摸索。”“我们并没有外在于罪恶与黑暗。同样在土地上行走的,有耶稣这样的人,也有犹大这样的人。同样在苍 穹下呼吸的,有甘地这样的人,也有枪杀甘地的凶手戈德森这样的人。现实生活中,崇高与卑劣的距离,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圣经》中说:

  但愿我的头为水,
  我的眼为泪的泉源,
  我好为我百姓中被杀的人昼夜哭泣。

可是,有谁来为中国的百姓们哭泣呢?有谁来怜悯这些无辜的生命呢?

史可法在梅花岭的祠堂和墓地的门廊上有两幅楹联,其一为:“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其二为:“时局类残棋,杨柳城边悬落日;衣冠复古处,梅花冷艳伴孤魂。”

对联里充满了悲凉的气味,那是一种“欲将沉醉换悲凉”,不被理解的孤独。

这 一刻,我想到了“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的老舍和傅雷,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使“活着,还是死去”成了他们无法回避的问题;我想 到了他们临死前心灵的挣扎和最后的决断,我深深理解他们,因为我知道对有些人,有些耻辱是无法忍受的,而死亡是耻辱者唯一的抗争手段;我知道,对这个世 界,他们不是不屑,却是不能。

《圣经》中说:

  不要为作恶的人心怀不平,
  也不要向那行不义的生出嫉妒。
  因为他们如同草快要被割下,
  又如青菜快要枯干。

我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欣赏齐克果说的“我不会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被冰川所包裹,我会努力让自己发光、发热,让自己去融化身边的冰块。与其诅咒黑暗,不如我们自己发光。”

所以,我甘愿做一支发光蜡烛,希望它有限的光亮,能照亮我心灵每一个角落,照亮我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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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随笔:
忏悔,很好的话题。可是谁又来向他们忏悔呢?他们该对被他们砸烂毁坏的一切负责,可是谁又来对他们被扭曲和耽误了的青春负责呢?是的,我们应该忏悔,但我不认为任何个体应该站出来向整个民族忏悔,而是整个民族该作为一体来忏悔。怎么做呢?那就是每个人,不管是参与了破坏还是没有参与的,都应该在内心深处自我反省,目的是让自己的良知永远清醒,不让这样的悲剧重演。

我也写过一篇回忆,那是一个小孩眼里的文革。你会发现,那居然是一段快乐的回忆。绝大多数人身处历史事件之中时,并没有判断大是大非的能力。怎样让人们都‘甘愿做一支发光蜡烛’,我认为这个问题更有现实意义。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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