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四月 24, 2007

红烛:[小说]斑鸠远去

美女,离线

红烛 发表: 2007-04-19 23:33:01


[小说]斑鸠远去


猎人还是错过了最宝贵的射杀时机,他的子弹终究没能射向那对交欢的鸟。因为交欢的一方,那只灰毛白颈的雄鸟,在一个时辰前就飞离了它的巢,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猎人尝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失手。猎人并不知道,造成失手的不是他的技艺,而是他自以为是的猜测与想象。

猎人守了一夜,也优柔了一夜,到天亮时,有点困了,就抱着枪坐在坟地里打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鸟一夜尽欢了七次,因为猎人听到它们咕咕叽叽地闹腾了七 回。每一次之后,对于猎人都是下手的绝好机会,但是猎人总是犹豫不决,他的手指一次次弯成半圆形状,一次次又绷直了。他实在是下不了手。

树上住着的是一对斑鸠夫妻。那只雄的,因为颈毛的缘故,猎人唤它小白,而它的妻子,颈脖上相应的地方有块绛紫的花斑,所以猎人就叫它阿紫。今天早晨,当阿 紫还沉浸在欢爱的幸福中时,小白一改往日的慵懒,独自上路了。这是共筑爱巢以来,小白第一次起得比阿紫早。起得早不是为了报答妻子长年的辛苦劳作,为她准 备一份早餐,却是为了背叛。这是猎人在长期的观察中,与小白的妻子阿紫达成一致的共识。因为这,猎人更加责备自己的迟疑,没早点结束那家伙的性命。

猎人与那对鸟夫妻的相识不是一天两天了,差不多在它俩将窝搭在他十九世祖坟头的一棵板栗树上时,猎人就注意上了它们。猎人不只是在清明才来祭祖,在他痛苦 难耐时,也会跑到祖坟边,跟祖宗絮上几句话。猎人的痛苦不是他自身的痛苦,而是来自他妻子的痛苦。她的痛其实与他的痛没什么分别,因为他们是夫妻。

猎人是位神射手,他的枪法远近闻名。百丈之外,地上追的,指前腿不打后腿,天上飞的,指左眼不打右眼。只要猎物进入他的视线,就休想回到它们的巢穴中。

妻子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生得端庄俊秀,温柔贤淑。没想到她却是个不幸的女人。她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得了那样一种怪病,那是新婚之夜才发现的。那夜吹灯 拨蜡之后,猎人与她行男女之事时,她浑身颤栗不休,心口疼痛不已。猎人现在回想起那滋味来,真是不好受。就像瞄准了一个猎物,十拿九稳地可以射中它,却在 这关键时刻,被授命不能扣动扳机,他只能乖乖地任由目标逃离视线。

猎人深爱着他的娇妻,他不能强行进入她的身体。因此只能把欲望深深地埋在心中,从不在妻子面前表现失望。他还不断地安慰妻子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求医问诊,资深的郎中说问题出在妻子的心尖子上。这病自古少见,但也并非不能治愈,用黄芪、党参、丹参、葛根、淫羊藿、当归、灵芝、人参配制药剂长年饮服 就可以痊愈。中药好配,只是药引子难寻。猎人问什么药引,就是踏遍千山万水,历经千难万险,也要寻到。郎中说也没有那么难,但凡事如果要讲究一个“巧” 字,却不容易了。猎人没有泄气,再问。郎中捋了捋胡须说,吃什么补什么,那药引子就是一只雄斑鸠的心脏。猎人暗喜,自己是个神射手,取只鸟的性命还不是易 如反掌?郎中又说,不是一般的心脏,是斑鸠交欢后,雄鸟充血的心脏。

猎人还是没有灰心。猎人说,我是个猎人,有什么能难得到我?
猎人正是要取雄鸟的心脏而来的,可是猎人却一次次失去了机会。
他现在怀疑自己究竟还配不配做猎人。


还是说说那对鸟的事吧。

那是一对男尊女卑的鸟。从长期的观察来看,雌鸟阿紫的地位连一个奴婢都不如。猎人每次看到的,都是阿紫衔泥筑窝,捕食巡逻,忙忙碌碌的身影。养尊处优的小白,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阿紫的供奉。猎人心想,建立在如此不平等基础上的爱,还能叫做爱吗?

可事实上,这确是一对恩爱的鸟。阿紫美丽善良,勤劳朴实,小白仪表堂堂,性格温顺。每到傍晚时分,猎人总看到小白孵蛋一样地伏在巢边,盼着爱人归来。阿紫 从田间回来后,就飞快地猫到窝里,然后在檐边跳上跳下,尽享人伦之乐。开始的一年,阿紫还是很机警地朝树底下的猎人观望,后来,看到猎人只是抱着枪,在坟 地里叨叨咕咕,以为他只是个银样蜡枪头的货色,也就放松了警惕,大胆地与小白恩爱缠绵起来。

猎人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总是沉缅于阿紫飞来飞去的身影和它“沽——沽沽——沽”的叫声里。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个重复的音节,枯燥简单,如果叫在早晨,吵醒 了农人的酣梦,总要被人喝叱,但猎人不这么看,他知道四个“咕”音,长短搭配不一样,分别代表阿紫不一样的心情。有时是吃醋,有时是撒娇,有时是生气。猎 人也常常模仿,阿紫就欢快地予以回应。

猎人常常把这些趣事说给妻子听,妻子说,人有人言,鸟有鸟语,兴许你是个懂得鸟语的人。猎人很得意地点点头。他虽然不能自诩懂得所有的鸟语,但斑鸠的语言,他是听得懂的。

只要阿紫出现时,他就忘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一旦阿紫飞离树窝,他就想起了病床上的妻子和他肩负的神圣使命。斑鸠的交欢很是频繁,他随时可以取走小白的 性命。可是看到阿紫对小白如此依赖的样子,猎人就下不了手。猎人知道杀死小白无异于杀死阿紫。他从来没想过要取走阿紫的性命。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地充满了矛盾!

日子一年一年地过去。猎人来到这坟地时,就画饼充饥地欣赏斑鸠的爱情,而事实的男欢女爱,猎人从未经历过。眼看到三十多岁了,猎人还没有个后代。妻子万分着急,猎人也觉得愧对列祖列宗。

于是他常常跪在十九世祖的坟前忏悔说,不肖子孙无能,任由妻子的病情日益加重,夫妻不能行房事,宗族自道光以来的一脉单传,如今就要断在我手里了。猎人的唠叨,阿紫也不知道是否听懂了,每当这个时候,阿紫就在树上,咕咕叽叽地与小白说话。

虽然贤德的妻子多次劝他休了自己再娶,可是猎人执意不从。猎人说,在你痛苦的时候,我就离开你,去寻求自己的欢乐,我们人类还配做是万物灵长吗,如果这 样,我与衣冠衾兽有何不同?妻子说,你就不能现实一点吗?你娶了别的女人,难道我们就没有爱情了?有些事情,要学会变通,我这病看来是无望了。

就是在这种相互谦让中,猎人与妻子享受着人世间最纯粹的爱情。


没有小白的天空,深远得像个无底洞,无论阿紫洒下多少泪水,也不能把它填满。失去伴侣的忧伤,像一支涂毒的利箭,不偏不倚地射向阿紫的胸膛,它失魂落魄地向远方张望,在它目力能及的范围内寻找小白。它的身躯也是一歪一扭的,好像随时都会从高空摔下来。

小白不在了,阿紫再也不想回到冰冷的巢里去。形单影只的它,一直停在山崖上鸣叫。那凄婉的叫声,叫猎人不止一次地流泪。

猎人一边流泪,一边回忆自昨天傍晚以来的情景。

那时,阿紫到田间捉虫子去了。猎人与小白,一个在树下,一个在树上相互对望了几个时辰。猎人有好几次用枪瞄准小白的胸膛,小白卧在巢中一动不动,猎人能感 觉到小白的眼神中流露的绝望和恐惧。猎人心里暗笑,你这个饱餐终日的家伙,吃老婆的软饭,看你还能享清福到几时?

现在猎人终于明白,小白究竟是只理性的鸟,它也许早已洞察到猎人来之不善,那把猎枪迟早是要射中它的心脏,所以就悄悄地溜走了,把苦难留给了它的妻子。

猎人忽然想起一句老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句话送给小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猎人真是后悔不及,该出手时不出手,以致失去最绝妙的时机。七次,要知道七次,那颗心脏里聚集了多少激情和能量啊,有了这颗强劲有力的心脏,妻子就能恢复如常,他就可以与所有人一样,品尝爱的滋味。

猎人再一次想起他美艳如花的妻子,美妙绝伦的身体,仿佛倾刻间幻成了一只白鹅,飞向高空。

小白的远去,把他所有的美梦都打破了。
其实懊悔不迭的不只是猎人一个人。
雌鸟阿紫也不能原谅自己的疏忽。她恨自己睡得太死,那件一直让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它一遍又一遍地回味小白曾经的蜜语甜言。它知道这些都只能是苦涩的回忆了。它庆幸于猎人适时地出现在它的跟前。作为一只肉鸟,死在猎人的枪口下,成为人类的美味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是与小白的“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欠”的愿望即将成为泡影了。

小白的离开是阿紫意料之中的事,它就像等待死亡的降临一下,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死亡是早晚的事,阿紫并不惧怕,但它不希望是现在,这么孤单地死。

阿紫的脑子里现在全是小白的身影。它唧唧叽叽地给它唱情歌,说情话,将它的心撩拨得不能自制。阿紫不知道小白为何有这么多宣泄不完的激情。当有一天,阿紫 听见小白梦里叫唤着另一只鸟的名字时,阿紫才明白自己原来只是那只鸟的替身。但阿紫总是装着没听见地似的迎合它的要求,一日三次五次地和小白做爱。做一次 就少一次了。阿紫想。

阿紫以为,只要它自己是全身心地投入了,这快乐就是真实的,管它小白的灵魂在哪呢?每次猎人的长枪,瞄准小白的心脏时,阿紫都是利用它灵巧的身体一次次地 帮小白躲闪,阿紫觉得脱险成功真是很有意义,意义并不在于它苟且了生命,而在于每赢得一次生命,就赢得一个夜晚,赢得小白的一次欢爱。

现在,伤心的阿紫不得不把小白叫喊的那个名字与它们的一次迁徙,联系起来。

记得那是去年,天气突然暴热,所有候鸟都必须在背阳的湿地才能活下来。在迁徙途中,小白接识了北山的一只鸟,那是只活泼而美丽的画眉,生长在一个富家的花 园里。那段日子,小白多么快乐,它衔来园中最美的花朵别在画眉的头上,它捉来最嫩的稻虫让画眉尝鲜。那画眉呢,当然不会平白地消受小白的美意,它邀朋唤友 载歌载物,自己周旋期间,把小白隆重地介绍给那些名贵的鸟儿,小白第一次受到同类的尊重,尝到了上等人的滋味,这是在与阿紫的那个小天地里不曾领略到的。

如果不是阿紫抢了先,小白与画眉是百鸟家族中公认的最般配的一对。可是阿紫那时已是小白的妻子了。一同迁徙的鸟,是它们婚姻的见证。一位年老的斑鸠,拍着 小白的肩膀说,斑鸠是人类公认的爱情鸟,小白呀,千万别三心二意,以让人类耻笑了去。阿紫没有对不起你,而那只画眉只是百鸟中公众的情人,你要慎重取舍, 好自为之啊。

小白听从老斑鸠的劝告,暑热还未消退,就携阿紫飞回到了家乡,可它的心却忘在北山的花园里了。
回到南山后,小白开始失魂落魄。

阿紫能够感觉得到它们便是交欢,小白也只是把自己当作画眉的替身。可是阿紫一点也不抱怨,它依旧辛苦觅食,将小白养在巢中,做它的斑鸠大老爷。阿紫要让小白尝到做王的感觉,虽然它的王国还只有两个人。

这只是暂时的,等咱俩有了一窝又一窝的小斑鸠之后,你就是真正的王了。
首要的问题,是在这片荒凉的地带生存下来。

确切地说,这里并不是林地,只是一片坟山。村庄与山丘之间,先前种的是桃树,桔树,梨树,接近山坡的地方是板栗,比较起来,这种坚果更适合野生,不需要太 多的照料。所以近年来,林地有被板栗独占的势头,反正这里的山民也不是依耐果木而生存的,这倒让阿紫小白有吃不完的坚果。

虽然这里的环境不是那么糟糕,但与北山的花园是没法比的了。但阿紫唯一能够弥补这欠缺的,就是它一贯的吃苦与耐劳。

春天伊始,草木萌发,苏醒的小虫子,是最鲜美的早餐。阿紫起早到田间捕捉它们,它自己总是舍不得吃,在小白还未醒来,阿紫已将它轻轻放在巢边,小白一抬头就能啄上一两条。遇上运气好的,捉得太多,阿紫就将那些小虫子放在大石崖上焙晒,晒成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夏天到了,搭在水泥杆上的窝棚太晒,阿紫就衔来竹条树枝,在栗树间搭窝。可是当猎人的枪瞄准它们时,浓密的树叶往往会挡住它们逃生的路,阿紫常常是夜不眠 目,细心地在村庄周围巡逻,发现可疑的人就迅速地飞回叫醒小白飞到远去。这情景被猎人观察到过好多回。对阿紫的行为,猎人从心里叹服。只要阿紫还活着,他 就愧当一个优秀的狩猎者。这也正是他常常来这里独坐的原因。有时他朝树顶张望,并不是真要射杀它,只是在欣赏阿紫的那种精神。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成熟的板栗从树枝上落下来,阿紫就用嘴剥开,将饱满的仁带给小白,有时那尖利的刺,将它的嘴刺得鲜血直淋,它也不叫一声疼。

冬天,北风呼啸,枝叶落尽了,窝巢太冷,阿紫怕小白冻着,就冒险到农舍啄来一些棉絮,堵好风眼。阿紫往往因此而冻得浑身哆嗦,当看到小白舒舒服服的样子 时,它的心里就暖阳阳的。村子里的斑鸠大婶问阿紫对小白为何这样好。阿紫只会笑笑,然后飞走。它确实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喜欢小白。爱是不需要理由的, 这是人类的答案。它只是尽力给小白所要的生活,生怕别人会做得比它好,而使小白投奔它而去。那个别人就是远方的画眉。

唉,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想它有什么用?

阿紫朝坟地方向望去,猎人黑洞洞的枪口正朝向天空。只消猎人闭上一只眼,把枪头一转,右手一扣板机,就什么痛苦都结束了。阿紫真是感激猎人来的及时,把那必将致它于死地的熬煎日子压缩到最少。

“沽——苦苦——沽”,猎人如平常一样,细细地辨听它的叫声,这回他听出其中有一个“苦”字。
真是一只苦情鸟!猎人向它投去同情的目光。


浓荫如盖,阳光穿透绿色,从猎人宽阔的脸庞滑落,落到绿草丛生的坡地上。

去岁落下的几颗板栗,半个身躯正安详地分享叶缝间里那点有限的阳光,而另一半已牢牢地嵌进泥土之中,成为这坟地的一部分。

猎人无意之中,用手捏了一枚果实,那小东西坚硬的针刺,深深地刺进了他的指尖,挤一挤,几条血丝从指尖渗出,然后凝成一朵梅花。猎人用嘴吸了吸,将血吐到 地上。他啐血的声音太响,使得草丛里蛰伏多时的一只黄鼠狼倏地一声,蹿向远去。那蠢货如何能逃得掉猎人的鹰眼,别看它平时欺负农舍的小鸡小鸭时是多么的机 灵。

本能的反应,猎人抽出身上的枪,闪电一样地结果了那家伙的小命。

猎人用枪尖挑起它小小的尸体,搭在靠近鸟窝的那棵树枝上。他想伤心欲绝的阿紫,如果感觉到饿的时候,能有一顿美餐,也许心情会快点平复过来。毕竟被爱人抛弃的痛苦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何况阿紫只是一只鸟。

小白飞走了,这片林子,成了阿紫一个人的领地。而其它的鸟都慑于猎人的好枪法,早已逃之夭夭了。

妻子的药引子怕是没的着落,猎人只得离开坟场,去其它林地寻找新的目标。也许面对陌生的斑鸠,他更能放得开。说真的,有好多个傍晚,他都有机会对小白下手,只是苦于对这对鸟夫妻太熟悉而作罢。

现在猎人得回家了。妻子还在家里等着他去煎药呢。
是午饭时分了,自家的烟囱飘来一缕炊烟,烟气中夹杂着一股中药的味道。

猎人把头抬起来,朝烟囱望去,只见烟囱管上附着团灰白相间的东西。猎人走近一看,发觉它还在动,原来是个活物。猎人再前挪几步,这回看清楚了,是只鸟。

猎人本能地端起枪,枪口瞄向那只鸟。
可是没等他扣动扳机,那鸟就从瓦楞上滚落下来。
莫非是小白?猎人的第一个反应。
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讶,一时竟晕了头。

没等猎人回过神来,妻子就隔着窗户对猎人说,相公,你回来啦!真是蹊跷,一大早,我在屋檐下熬药,就见这只鸟拼命地往药罐上撞。我把药端回屋里,关上门, 它还是不走,就在烟囱周围盘旋,然后一次次地撞上去。烟囱是进入家里的唯一入口,它为什么非要进到我们家里,难道是我们作了恶,它要来报应吗?

猎人顾不得和妻子搭话,他径自跑到烟囱底下,捡起那鸟一看,见它的颈圈上有撮白毛,猎人认出它正是小白。它的胸脯上有道伤口,是捆扎烟囱的铁丝扎破的,猎人朝它望时,它正展开翅膀,将胸部的绒毛打开,以露出樱桃般鲜红的心脏。

那心还在一跳一跳的,它搏动得很有力。猎人一下子明白了小白的用意。猎人惊愕地看着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妻子这才开了门,到那鸟儿跟前一看。那鸟儿还没有咽气,它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猎人的妻子,并发出几乎呻吟般的咕噜声,那声音又像是对猎人无情的嘲笑:别将人类的情感与欲望强加在其它生命的身上,损人利已的事,我小白从来不屑去做。

猎人完全明白了它的意思。猎人说,你甘愿将生命去报答阿紫的爱吗?你以为你自动找上门来,献出你的心脏,我就不会再伤害你的妻子了吗?你真是只傻鸟,原来比阿紫更傻。

猎人当然不会挖出小白的心脏来给妻子做药引。他用最好的金创药,敷在小白的伤口上。待它伤口愈合时,猎人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回到栗子树下的鸟巢中。

那时,巢是空的了,阿紫已经离开这里。

一个月后,猎人在北山狩猎,它看到熟悉的阿紫正依偎在另一只大鸟的羽翼之下。这回,阿紫换了身份,它成了女王。它凤冠霞帔,气指颐使,有十多只英武的雄斑鸠在向它唱歌献媚,那种清贫劳苦的日子已经远离了阿紫的生活。

猎人吃惊不小。他怎么也没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阿紫,阿紫似乎也认出了这位老熟人。但它只是“咕咕”了两声,然后飞到一群斑鸠中打闹去了。阿紫这次说了什么,猎人再也不敢胡乱猜测了。

你的爱,我真的不懂。看似千丝万缕的情丝,原来也可以被生活一刀斩断。猎人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撂下枪走了。

猎人在中年之后,听从了妻子的苦苦相劝,娶妾生子,将他的后代繁衍在这片山下。



帅哥,离线

罢了

非常优美的一篇小 说,读过后,我心里有些许感动,些许悲伤,很多无奈。由人及鸟,由鸟及人,在当代这样一个盛产现实爱情的年代里,人要爱便爱了,这爱情根本禁不起太多的波 折和考验,爱也如此,被爱也如此。真实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人会站在原处等你,当你选择离开的时候,谁会站在原处等你呢? 爱情也就是这样失去了。我总是一再告诫自己,当我们拥有爱情亲情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珍惜,也许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转身,再回头,已无处可寻。

这样的道理,我们很多人都懂,但是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不清庐山真面目,只是因为我们身居此山中。回想起来,有多少个夜晚,我在灯下看书,我太太走进房 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抬眼望我一眼,而当她坐在沙发上揉着她酸痛的肩膀时,我也始终是那样旁若无人地看着书;整个房间里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安静的可怕。

我们也曾有过缠绵悱恻的过往,那时候我常喜欢缠着她,仿佛害怕失去她。我的这种不安定惹起她无限的爱怜,就象对孩子的那样,爱我,宠我,让我成为她生活的全部。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变得如此安静了?

我当然知道,爱的激情终将会过去,爱情终将会成为持恒平稳的亲情,为这个家,我们也很努力地贡献着自己的力量;她做饭洗衣,我割草拖地,我们尽心尽力共同 抚养着两个孩子,晚上也会为另一个守门。可是为什么我们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呢?我们好像除了谈论孩子之外就没有什么可说得了,我们变得对彼此视而不见,只有 在一些突发特殊的情况下,才能感受到一点以往的感觉。我真的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因为生活的压力太大了吗?还是因为我们的个性都太独立,不需 要对方来完整自己?其实,这样的日子过习惯了也没有什么不好,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打破平衡,只是偶尔在某一个安静的夜晚,心里会泛起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 无奈。。。

相爱容易相守难,大概那只叫小白的鸟也有这样的无奈吧。它一定不是不爱阿紫,它只是不甘心于那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成不变的日子;它当然知道阿紫对它 的好,它毕竟是有良知的,也心怀感恩,所以它又回来了。但是它宁愿死都不愿意面对这种没有生气的生活,它居然带着崩裂溅血的胸膛拼命地往药罐上撞,这样的 悲壮,这样的义无反顾,恐怕连那个站在风萧萧的易水旁,将去秦国刺杀秦王的秦柯都不能及得吧。只是可惜了,这只鸟和我们人类一样,都喜欢高估自己,其实这 地球缺了谁会不转呢?没有人会站在原处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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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随笔:

没有人会站在原处等你。
真是这样,包括你自己!
一切都在变,爱情更是没有保鲜期。
忘了爱自己的人如阿紫,受伤是一定的。
不过她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应该是这个寓言似的故事给人的启示之一罢。

“男人比他们表现出来的要脆弱,女人比人们想象的要坚强。”

忘了在哪儿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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