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十一月 21, 2006

一苇渡江:杀人的歌者

武功之尊者,可以声杀人,所谓毫发无损而肝胆俱裂。现代战争中的声波武器不过是低劣的机械模仿。

而对于歌者,是用情杀人,声音不过是传输的工具。

十年前,我稚气尚存,莫名奇妙地患上了青春期的抑郁,每天夜里把音响开到最大,把自己灵魂和皮囊浸泡在她的歌声里。在日记中我对自己说:真想死在这个女人空旷的歌声中。

我竖起耳朵,能分辨出歌声中的每一个音符和她的每一次轻微的换气喘息:我的阿姐从小不会说话 / 在我记事的那年离开了家 / 从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想阿姐啊。。。

当我开始工作,攒够了足够的钱可以去听音乐会的时候, 朱哲琴却突然在所有人的面前消失了,十年间了无音息。十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到过很多地方,成熟了很多,但《阿姐鼓》和《央金玛》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生活:

我一生向你问过一次路
你一生向我挥过一次手
远远的我为你唱一支歌
静静的你露出天边的笑容

我一生向你问过一次路
你一生向我挥过一次手
轻轻地我触摸涌来的羊群
默默地你转动手中的经筒

。。。。。

我常常独坐在咖啡馆里,听着 Norah Jones 懒散透骨的小调,怀念 Dadawa 的音乐和自己那个时候年轻的感动。有时心里会对何训田充满嫉恨,责怪这个幸运的男人发现和造就了一个天使般的歌者然后又残忍地为一己之私把她从我们身边带 走,据为己有。我一直困惑,这个成长在商业尘嚣中的中国南方城市、毕业于师范学校的女子哪里来的这等超凡脱俗的灵气哪?那种空灵、深邃, 难道真的是央金玛附体了吗?这十年她在做什么呢?

天不负我!年初的时候,我留在国内创盟音乐卧底的线人,一个大学里的死党在我发誓保密后透露他们正在筹备 Dadawa 复出的事情。原来,她用了十年的时间去喜马拉雅修行、沉淀和思考。

七月底我抛开手头的一切赶回北京去听朱哲琴的《乐之灵》小型个人演唱会。变幻的灯光下看不出时间是否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空灵和缥缈。舞台上她赤着脚像火苗一样飘来飘去。北京星光现场音乐厅里观众鸦雀无声,只有 Dadawa 时而低声呢喃,时而狂风暴雨。我的脸涨得通红,完全忘掉了身处何时何地,像是在梦里。

不久朋友给我寄来有朱哲琴签名的最新专辑《七日谈》,依然是何训田操刀,七首歌分别记载了他们关于有、情、真、生、善、美和无的感悟,精美、瑰丽,每一首都像一件精心制作的工艺品。却独独少了我所喜欢的空灵。那盘 CD 我反复听了很多遍,其实不是 Dadawa 和何训田的问题,而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不愿超越我的记忆和那个差点杀死我的歌者:

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募然听见
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观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啊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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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 评论于:2006-11-20 22:44:33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一样东西会比音乐更能震撼人的灵魂。在我三十岁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在文学中我尚能自持,在音乐中我却不能自已。音乐使我的灵魂因激动而颤栗,在弥漫的音乐中,我的心如剥丝抽茧般地绕在一个个跃动的音符上,心灵因承受不住感动的重量而阵阵发痛。。。。。

我 常常任凭音乐如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漫过我生命的沙滩,我多么希望自己像庞贝一样,将一切最美的在青春的瞬间烧熔,成为一座永恒的雕像,可以让我在千万年 间一次又一次重复地抚摸。可是无情的潮水将我的青春一卷而去,洒下一天的星斗,山依旧,树依旧,然而我的脚下已不是昨日的水流。。。。。。

在音乐的潮水中,我看到了那个十二岁的少年,脸上带着少年维特清纯、羞涩、忧郁的迷人微笑;我还看到了那个二十岁的青年,坚毅的嘴角边挂着牛氓似的坚韧和不屈。。。。。。

在音乐的潮水中,我翻阅着我的心,突然发现,在每一个转角都藏着一个秘密的记号,当时的我茫然不知,而今回首,却终于领悟了每一个痛苦和忧伤的来由。在音乐的潮水中,我看到自己不断地挣扎着,蜕变着,在蓦然回首的痛楚里,亭亭出现了的是你和我的年华。。。。。

飞 逝的生命,留不住的韶华。无论我们怎么样努力,无论我们怎么样珍惜,无论我们有多么不甘心,我们最终还是要和青春握别。我知道昨日的悲欢永远不会为我重 来,记忆在我的怀中渐渐老去,每一转侧都会触痛我的伤口,而明日,明日又在哪里?在这一瞬间,我听到我的往昔在哭泣。。。。。

到了四十不 惑后,听着同样的音乐,却生出了一种静谧悠远、空寂的心情。就像是寒风乍起时节,院子里摇弋的枯枝,飞舞的银杏;更像是院外,暗淡的月色,满天的寒星;满 耳是沙沙作响的落叶,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那是一份带着澄澈、枯淡,孤绝之美的空寂之情,就像是一杯“空寂茶”,而“禅”就像是杯子,空时可以容纳任何液 体,满时连一滴水也容不下。而这份空寂之情却能让我的心始终保持空的状态;于是,无物不可容,无物不可纳,而人生的真谛或许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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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随笔:

我不懂音乐,只是瞎听着。就像本不信神,但喜欢教会的平和气氛,喜欢听教徒们唱经。这首‘阿姐鼓’,的确也震撼过心灵~~~让我想起大学毕业之前的那次九华山之旅,想起那个平民信徒一边擦拭香台一边轻轻吟唱的佛音~~~

今年学律,写过一首听音乐的感想:

五月听泉
纷繁五月入山南,绕耳琮梦半酣。
夫子临渊长把素,伯牙卧石顿生惭。
风弦易断实无奈,云瑟难调百不堪。
醉月倾杯谁共我?如来一叶漾清潭。

http://blog.wenxuecity.com/blogview.php?date=200611&postID=16983&page=1#m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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