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參:說幾句話

李國參发表: 2007-06-13 11:31:58 人气:98


雜文：借《美華文學社》說幾句話

日昨浏览《美华文社》，发觉日前贴出的〔死亡證之死〕和〔酒鬼之死〕一下子来了许多大读者，才知道风中秋叶兄叫我得闲开网望望的意思。上网读文章和贴文章给人读以来，从未见到自己的东西栏下这样热闹，令我很有受宠若惊之感。 读了各家评语，自然心动情动，感谢诸兄姐垂注之外，也想说几句话，表白我对学者作家的文学情。但谢意在文章栏下不得超过225字的的留言，容不下我「口无遮拦」，因此只好另闢话题，借《美华文社》说几句私心话。 日前与风中秋叶兄电话闲话，说起美华文社的网上文情。我说了自从见识了网上文章天下事，觉得不但开了眼界，也增长了知识。因此他问我来日贴甚麽文章？我顺 口谈起个人感想，说我毕竟是上年纪的人，写作难有大动作，贴出的都是旧文旧事，没有多少价值，我想读我东西的人跟我一样都是老人。我想这是一语中的。 两月来上网读文和贴文之後，给我最大的乐趣莫过於看到许多隐藏大文名代名贴大作的学者作家的文章。我的长了知识是从这观点说话的。举个例子，秋风秋叶兄的 诗词写得大板大眼，已在私交里见识。刘荒田先生的散文可说在廿几年前的《世界日报》〔世副〕就是旧识。刘先生的散文，樸素文风饱含浓浓的乡土意识，我非常 爱读。但是也仅停留在〔世副〕，刘先生後来许多文章，就我记忆都与他离开〔世副〕和他曾经执编的《世界週刊》就无缘拜读。因为个人职业厨房，根本与文艺圈 子隔绝，除了读报纸和手边拥有的书，可说文字遊戏与我仅存爱昧而已。因此，得到秋叶兄提点，是退休以来最难得的文缘。也因为会开读《美华文学社》，见识了 从未有过的文情文事，觉得是个人退休以来最大的闲情逸事。也因此得读刘先生怀念故友的〔江天俯仰独扶犂〕和追踪了他的〔梦回荒田〕，还有得他推荐曾宁姐的 散文〔虹口囡囡〕和小说〔硅谷女娲〕。还有，非马先生的诗和小品，江南先生的随笔文坛旧事等等，我都追踪然後下载学习。这些都不是闲话。 话说回来，秋叶兄那末盛情於我，可说打从相交就开始。他为我的文情鼎力相助，给我感想良多：良师益友也。因此，读到罢了和大雪先生九娘等过目〔酒鬼之死〕 和〔死亡證之旅〕的点评话，亦令作者感想良多。我首先要致意：诸先生和姐都是我的良师益友。您们的读情融和作者的乡情和小说情，是作者幸运。一个数十年手 操锅铲烹调油盐酱醋的厨房佬，能有机会走进《美华文学社》是我最大的心意。话说到心坎处，我怎不渴望数十年藕断丝连的文情给多几个人过目？得失寸心知才 真。文章写生活，写自己也写人和环境，这是常识了。我抱的心意就在：渴望我的文字能邂逅良师益友，弥补我学历不足和数十年隔绝文艺圈，让我百尺竿头更进一 步。 风中秋叶兄说他很欢喜我的文字味道，少说主题和人物。这都是个人偏好。适才读到九娘和罢了、大雪先生(还有y3jin、xintong小姐，还有一直关注 我东西的金重阳先生) 的评论，您们终於说了小说的人物和主题。尤其大雪先生和罢了先生点破人物与时空相关的话，罢了先生因读引情洋洋灑灑的话，都给了很大的啓廸。从他们的话里 话，我知道他们是写小说高手，站在高处去看这个世界和人。说到这，我自然想起日前读到大雪先生的极短篇小说——那个发生在咖啡店的〔失去的街景，失去的梦〕，一个关乎生死无常的故事。小说的篇幅小，但作者对场景、人物、事件之间的拿捏妙到毫端。故事在默然里过渡，无声胜有声处埋藏的小说张 力也默默埋伏；就在读者不其不意间爆发了那个生死无常的主题。生命与生存空间的宿命，作者在他的人物生死里歎息，毋庸说是人类世界的无常和矛盾。说了这个 短小说的人物命运，我自然会想到前些时读的〔硅谷女娲〕，也是写人与命运的主题。曾宁姐写一个寄生於深厚大文化大历史背景的祖国女娲(娃) ，正逢盛世而像所有人一样衝出固有的生存空间，渴望生命的昇华，欲拥抱未来。女娲的命运有不可告人的成长过去，作者藉画家为她画像的机缘这个小说观点，去 追踪女娲的生命形象；作者用大量画家与女娲的过从製造人物和小说氛围——这个在开放改革大潮浪涛中现身的中国女神，她再现还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中国女子，也 是最不寻常的母亲。作者的用心良苦，默默告诉读者，女娲这个中国女神，她遭逢盛世的寄生命运(母亲)还非常凄惨！小说写到末尾，画家(领引读者) 见證了女娲的儿子畸形儿——一个被夫妻情慾放逐的男人在黄河崩堤的逃亡之夜进行的人性行为。文化。历史。人。女娲。这些人类物种存在的命运，难道不正是作 者小说叫读者思考的主题吗？我们美华文学社这两个小说的震撼力，就在作者的小说架构置於这个世界与人的命运，文化和人类历史的种因对人生死的影响。我觉得 这是大小说。 读大雪和罢了两先生话後的感想，并非笔者把拙作的人物与主题与上两大小说相提并论。笔者思考应该由这里出发：人受制於生存环境，因而生死无常，这叫命运， 不到你不信。大小说家莫言先生最近出了《生死疲劳》—一个中国农夫跨两代的命运——化身为驴和牛和猪和狗的物种故事。贾平凹先生前年出来的《秦腔》—一个生长於乡野间的传统曲艺与传播曲艺的人的命运故事。莫、贾两先生写的中国人的命运故事，其实都是笔者爱读和爱想的小说话题，自然也是罢了和大雪两先 生和曾宁姐们思考和写作小说的主题，也是任何流派小说家散文家的言情言志大德。写人和环境的小说和散文，文字里的人和事都因作者个人经验取材，用我们过去 熟知的文学观，叫做人生观和世界观以文字的表达形式。两月来就个人拙作被点评的要点，叁言两语都点到即止，但都说到要点，这些要点总结起来就是：作者的文 字如何？主题如何？昨夜读过罢了先生和大雪先生两位总编，我尤其领悟他们的用心良苦。主题先行，是我们过去熟知的文艺内容与形式，人物的形象一直就是写作 人永远磨练笔尖的目标。别说浩然先生的「高大全」的人物概括性，他现在仍然是强调主题先行的小说论者，可知小说人物因主题的方向已根深蒂固作者心田。 读罢了先生给人家点评，他给我的印象是：爱因读引情，写给作者非常感情化的引论，至少他在给我的〔酒鬼之死〕的抒情论点，给了我这个深刻的感觉：他是性情 中人，有多麽动人的心空，给我的启廸用心良苦，非常宝贵。大雪先生对〔死亡證之旅〕先说了他「哑然」，然後说了他的感想，并据荒田先生的文章风格说明。我 领悟了两先生的论语，自然是两拙作的人物生死连繫的主题，他们感想了作者的人生悲观，希望作者突破人生观的偏窄性。尤其罢了先生这回因感怀抒写个人家族， 勾勒出几代的的血缘，给我的感动无法形容。由作者的小说架构空间，自然想到作者个人的文化知识引领的环境观，因而註定了我自认为的命运话题。如上贴出的几 篇小说或散文，都由作者自身写话和处身环境取材，这偏窄性当然与作者的文化视野(学识)局限有关；因此取巧性成了个人取材的方法，写不了更深层的人的意志 和精神，影响笔下的人物。我爱读小说，也习写小说，取材因学识固定，现在想来也属命运话题了，自我调侃一句：本性难移。 因此读罢各家论点，令我思及自己当初写作两小说的选材，很想藉此回顾一下——上世纪六十年代与七十年代之间，我的生活空间面临的一些可以写成小说话的原始 素材。笔者过早就离开学堂，就像罢了先生说的，我也无法逃避命运怪圈。我像无数前後期跳船者一样，当年也在新环境拼搏，也像您们这些後来者一样，翼望在新 天地有番作为。就我的经历，那年代生活餐馆易如反掌，但我等面临最大的难题时常要逃移民局。现在非法进入美国的兄弟姐妹们不是也是吗？尤其金色冒险号之後 所有福州兄弟姐妹们。移民局出其不意到餐馆和会馆查缉是那年代经常发生的事，化几千大洋保释，然後在移民局规定递解出境期限报到等等。但当时甘愿被递解出 境的人百中无一，因此才有走保流窜打工的情境。所谓走保，就是宁愿牺牲几千洋元，谁愿意回香港或台湾 (那时，大陆跳船者还未听说，留洋还是改革大潮之後，或中美建交之後才成行成市) ？因此所谓保释是法律上空留的漏洞，走保成了我等当年的命运钥匙。笔者就有一次走保释和数次逃避移民局缉查的经历。…我有厨友曾走保两次，最终跟女人结婚 拿居留，但始终没有善终。这等等某个时期的偷渡众生，毋庸说也是时代一个生存缩影吧？最近有缘读了红烛姐的一系列小说，她走得前卫，且写得好，我以为较我 这代的作者独领风骚(恕我阅读範围有限) 。我想这近似罢了先生说的命运怪圈构成的小说题材，其实都是应了作者就地取材。笔者生活厨房，所有散文和小说都以厨房佬的观点看世界，无疑是我小说题材的 致命伤，或者我的文化程度肤浅的形成了小说人物和主题。我明知这是小说大忌，但变成我小说的架构方向，像命运。 〔酒鬼之死〕是取材真实的人物、家庭故事。真实的夫妻故事，就因被移民局判定假婚而至死得不到绿卡。我对这个非常要好的厨友家变情节知之甚详，取材写成 小说。但笔者在悲悯心情下仍然无法认同他的怨天怨地怨妻打妻，因此小说最终判他的死是醜陋的。同样说死，〔死亡證之旅〕写得很早，是为我一个极知心的朋友 写的。我见證他的死亡，为他痛哭过後即用一个例假写好这小说，然後让它躺在冷硬的地库。这些「死」小说，其实和我的命运关连千丝万缕，非常孤寂。数十年的 一腔文学情感，也非常寂寞伴我默默偷窥外面的世界，跟文艺圈无缘。固执的爱好引牵的所谓藕断丝连，我想是所有文学爱好者共感的情怀吧，不必誇大其词。所 以，从没为我赚过一分钱稿费的这些烂稿(除小部分年青时写的)，就像死亡故事一样非常面对现实。数十年如一日，读也好写也好都是自我「陶醉」；如现在仍未 变身纸版的数部小说稿，我想她只像我永恒的爱人，半死不活陪我在「呒吟斋」。借用《美华文学社》，以这样的方式说个人的写作话，我想说的还是一个缘字。是 的，就是文学缘。所以结束本文前，我最要感谢黄兄风中秋叶兄的关怀，把我带出呒吟斋。 二00七年六月十二日写於呒吟斋

大雪

大雪同感!李先生一席肺腑之言,声声在理,句句动情,看后一是心中难以平静.

李先生的文章,无论是在情节和人物的描写,都很厚实,那种不紧不慢娓娓道来的语调,给读者以十分亲切的感觉.网络虽然是虚拟的,但通过阅读彼此的文章,已 然可以感受到文风和做人的风格.写作这个行当,没有贵贱高低之分,只要你爱好并用心去写,都能把生活跃然笔下.李先生实在是过谦了!大雪一生为人直率,结 识像李先生这样的文友,十分荣幸,如果将来有不当之处,万望见谅!


罢了

国参君过谦了，你的思想要比我们大部分人深刻厚重得多，能读到这种有思想，有深度的文章，实在是我们做读者的幸运。 今天，我有幸参加了公司一个一千四百万美元项目的投标面试/选拔会议。六个小时里，我们一共面试了四个公司。这四个公司，无论在技术还是在经验方面都非常 强硬，呈现给我们的都是由总裁亲自挂帅的最强阵容。作为手操“生杀大权”的一方，刚开始时，感觉还真不错。但渐渐地，我的心情便复杂起来。有一个投标公司 的总工程师，发着高烧来应试，我提出了许多技术方面的问题，他开始时还能对答如流，我接着又提出了一些比较有深度、比较尖锐的问题。我看着他的脸渐渐由白 变红，额上密密麻麻地渗出了许多汗珠，一时间，一丝不忍掠过我的心头。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跳出“高级讨饭仔”五个大字，心中不由感叹，感叹我们每一个 人到这个世界上来讨生活都不容易。每次面试结束后，应试者都会走上来和我们握手致谢。当一个公司的总裁用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我的一只手，脸上溢满了讨好的笑 容时，我的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只摇着尾巴哈巴狗的形象（no offence）。是啊，在这个高度竞争的社会里讨生活谈何容易，拿到投标就意味着一个公司一年的开销有着落了，打工的人哪里体会得到做老板的艰辛！由此 不由想到，将来我们的孩子将要面领的竞争和挑战，心中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凡是人，都会有痛苦和欢乐。富人有富人的欢乐和痛苦，穷人有穷人的欢乐和痛苦。富人的欢乐，常常体现在对成就的炫耀中；这是一种表象的欢乐，刻意的欢乐， 矫情的欢乐，短暂而不深刻的欢乐。富人的痛苦是一种“选择” 的痛苦，因为有太多的选择，所以才会患得患失，才会生出许多“被选择”的无奈。穷人的痛苦是一种“没有选择”的痛苦，因为没有选择，因此也少了许多患得患 失的烦恼。穷人的欢乐，是一种朴素简单的欢乐，是一种本真原始的欢乐，是一种纯真、本色、发自内心的满足。还记得当年拿到第一张奖学金支票时的心情，当时 的我快乐得都可以蹦到月球上去了，当晚还请了几个美国同学去吃自助餐，那一天，我真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很多年没有体验到这种朴素简单的快乐 了，今天，当我拿着六位数的工资单时，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心里居然没有一点愉悦的感觉。一想到这些，我心里不免有些悲哀，我眼睁睁地看着安逸中 的自己变得越来越肤浅，再也无法写出深刻的东西来。我想，这大概就是安逸的代价吧。当然，要是有所选择，平庸如我，还是会选择安逸，做不了深刻的人，不做 也罢！ 崎岖坎坷、艰难曲折的生活经历，赋予了国参兄深刻的人文思想，深邃的人生体验和感悟，使国参兄写出一篇又一篇，富有深度，厚重感人的好文章。我想，这或许就是苦难的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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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随笔

读完又想起俺老师的诗句：

苦难如珠穿作链，安宁似我捻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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