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四月 16, 2007

缘寓平凡:平庸之人的前半生

帅哥,离线

缘寓平凡 发表: 2007-04-13 07:05:45

平庸之人的前半生(1)

一、不该来世的婴儿

五十年代最后一个深秋的凌晨,一个有七磅多重、健康、成熟的婴儿顺利地呱呱落地,降临人间,让医护人员和母亲松了一口气,似乎给家庭也带来一份喜悦。其实 这个婴儿本来就不准备让他来到世间,因为母亲怀孕后检查发现有风湿心的症状,医生担心继续怀孕和分娩会危及母亲的健康,乃至生命,所以建议尽早人工流产。 但当时人工流产的条件很苛刻,需要父亲的同意及其单位的证明,而父亲却在离家近一百公里外的县城工作,在交通极其不便的情况下,来回一趟需相当长时间。几 经周折,父亲的签字和单位的证明终于拿到手,但到医院办理时医生的意见是已误过人工流产的时机,而中期引产的技术很不成熟,只好密切观察,希望能顺利分 娩。感谢上帝,这个不该来世的婴儿终于顺利地诞生,而母亲的风湿心没有明显的加重。不难想象,这个婴儿就是鄙人了。

在父母的小家里,我排行第四(也是老小,之后母亲再没有怀孕),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但祖父之前的家族里,数代一脉相传,到祖父之时才枝丰叶茂,父亲是 男丁老大,下面有五个弟弟,所以按家系男丁排行,我名列第九。由于“九”和“狗”在方言中谐音,故我的小名叫“狗仔”也算是顺其自然了。据说,给刚出生的 婴儿起的贱名(如:狗、猫、猪之类),婴儿就会粗生烂长,容易养,所以起个小名叫“狗仔”也多了这一层寄望。但传说归传说,我却不因小名而得益,相反不该 来世的阴魂仍缠绕不散。

母亲产后在医院观察一周,情况比预期的还好,且母乳充足,我也很健壮,故母亲也就回家坐月子了。刚开始,家里多了一个啼哭的声音,也多了一份欢笑,充满着 春意融融。可是好景不长,第16天的一个夜晚,母亲为我洗好澡之后,二哥看见我那肉墩墩的可爱样子,就叫母亲给他抱抱弟弟,母亲嘱咐他如何小心抱好,就继 续洗那堆积如山的尿布去了。也许是二哥抱得不好,吓着了我还是什么,我竟刚洗完澡就撒尿,母亲也没有预料会这样没给我包上尿布,这尿就直接撒在二哥的身 上。二哥从小就是一个清洁癖的人,这样还了得,就大声叫嚷,赶紧问母亲怎么办?母亲正忙着洗尿布,腾不出手来,就让他将我放到床上。二哥可是如释负重,将 我放在床边就急着去清理那让他恶心的尿液。但他还没有离开床沿,我已经头着地的从床上掉了下来,其实二哥根本没有把我整个身体放在床上,而是一半在床上, 头还在床外。一声闷响伴着我的一声尖叫,之后就是死一样的平静,母亲也给这情形吓呆了。

当母亲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哭不出声了。母亲赶紧将我抱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颅外血肿,暂时无颅内出血的迹象,建议回家严密观察。这一夜,母亲没有合 上一眼,只有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抚摸着那大出三分之一血肿的后脑勺,而我却在母亲的怀里久不久地抽搐。之后,我曾有数次的惊厥和休克,母亲都及时地将我 送到医院,让医生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拯救复活。 快满三个月的一个夜晚,母亲正在给我洗澡,我还懂得不时地发出微弱的笑声,但突然我的笑声中断了,紧接着就是脸色苍白和双眼上翻。

母亲有过类似的经历,就用拇指按压我的人中,我没有反应。母亲急了,就用口狠狠地咬我的足根,我仍是没有动静。以往母亲这样处理,我都有反应,之后她就接 着将我送去医院抢救,但是这次的异乎寻常,令母亲六神无主,父亲又不在身边,母亲已做好放弃的准备。也是我命不该绝,这时刚好舅舅行船回来(这还不是我的 亲舅舅,而是亲舅舅意外死亡后我外祖父认的干儿子),舅舅看到这情形,摸摸我的身体还温,二话没说,抱起我就往医院跑。

总算老天慈悲,又再次让我这个不该来世的婴儿存活在人世间,但母亲的心脏病却有所加重。

二、多灾多难的幼年

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这话似乎没有验应在我身上,因为迄今我还没有看到什么福分,相反却经历了更多的灾难和折磨。

上帖说到我这小命是给保住了,而且还很幸运没有留下器质性的后遗症。但经过多番周折的我,已经没有了肉墩墩,笑甜甜的可爱样子,有的只是疲惫、脆弱、无神 的身躯。加上大跃进的余风未尽,大人们都全身尽力地投入到那火红的战斗第一线,看见我还能苟且残存,也就无暇顾及我那么多了。于是,白天母亲外出就将我搁 在痰盂上,拦腰用一粗布带捆绑起来,以免摔倒。尽管母亲听到我那细弱的哭啼声,但为了工作,仍狠心地把我一人留在家里。我哭累了就睡,睡醒饿了抓到东西就 往嘴里塞。有时邻居老奶奶看见我可怜,递给我一个地瓜蒂,我高兴地往嘴里放,但虚弱的我连吸吮的力都没有了(这些是后来这位老奶奶告诉我的,她也就是我太 太的祖母)。痰盂里,随时装着我的大小便,但更多时间是盛我排放出来的脓血。由于自然灾难,粮食紧张,母亲的奶水一天一天少了,没满五个月我就彻底断奶, 靠米糊维系。但由于我的肠道经常感染,消化不良,几乎是吃什么就拉什么。后来连米糊也没有了,只有地瓜粉和木薯粉充饥。

母亲回忆说:在满周岁时,将我托起来看看,只见全身皮包骨;屁股处的皮肤皱褶足可以藏虱子;两腿就象两根干枯的木材垂挂,连蹬踏动作的力气都没有;头部除 了那高尖脑袋,什么也不起眼,面如刀削,两颊却留着深深的酒窝(凹陷);胸部中间高高隆起,两肋排骨分明,随呼吸一煽一动,深哇下去;平放时,几乎可以看 见腹背的动脉在搏动。这就是标准的三度以上营养不良的临床体征。

经历三年饥饿的我,一直没有足够的营养令我发育到能自己站立起来。满三岁以后,我才开始有力气和勇气站立起来,半年后才敢迈出第一步。没想到天灾刚过,人祸接踵而至。

这一天的下午,大哥放学回家,母亲就让他带我到外面的操场练习走一走。大哥是一个非常贪玩和粗心之人,带我到操场后根本就没照看着我练习走路,而是自己和 他的伙伴玩追逐游戏。我似乎也不甘寂寞,也试着抖抖颤颤地站起来,想自己迈步行走,象这些大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可是,我还没有站稳,一个大哥哥就冲着我跑 过来,他可能是逃避后面伙伴的追逐,忘了我就在他的前面,将我整个人撞倒,并一屁股坐在我的一侧大腿上。大哥后来说,我哭了几声就不哭了,眼睛禁闭,其实 我已经痛晕过去了。这时,大哥慌了,赶紧抱我回家找母亲,母亲急忙摸我的大腿,上面有沙沙的响声,下面也有沙沙的响声,就抱我往医院跑。医院里的医生对我 已很熟悉,还没到病房就笑着说:“天就,又怎么了?”(天就是我的乳名)。X光片一出来,结果是:我那好不容易发育而脆弱的股骨已断成三节。

当时,母亲对西医治疗骨折很没有信心,尽管家里经济并不富裕,母亲仍是请那位最有名气但收费颇昂贵的中医接骨医生给我治疗。医生到家接膊和诊金不算,光是 每周要一个小鸡快出壳的孵化鸡蛋就五块钱,这在当时可是家里支出的一个大数目啊,家里的钱根本就无法支付这样的费用。但也许是我经历了太多的折难,让母亲 无法再容忍,不希望看到我终身残废,为了治疗我的腿,母亲咬牙坚持下来。她将自己从做姑娘时、结婚时和婚后积累的衣服,逐一拿去典当和拍买,因为母亲是个 当地颇有名气的裁剪缝衣高手,所以她自行设计的比较体面服装还买得比较好的价钱。每周一将一套服装拿出去,一般周三就买出,如果到周五还没有买出,母亲就 急了,周六医生来换药时就无药为续,我可能就终身残废。

经过三个多月的如此折腾,我的大腿保住了,但衣柜里也已经不再有一套母亲爱如命的体面服装了。所以,母亲后来跟我说,如果我工作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就要用来给妈妈买衣服。

不堪回首之童年 (上)

一说到童年,人们就会自然想起那浪漫天真、无忧无虑、调皮撒娇的甜美情景。我也曾拥有短暂的这一经历,但记忆已经很模糊。记得六岁那年的一个晚上,我用一 个破喇叭当话筒,在床上给家里人表演自导自演节目,即唱又跳,还要报节目。在整个过程中,我的眼睛和注意力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我敬爱的母亲。我从 没有见过母亲这样认真地观赏着我,这样开心地欢笑,这样平静和安祥。刹那间,我那幼稚的心灵有一种感悟,我的不幸给母亲带来太多的痛苦和损失,我要尽自己 所能令母亲的脸上永远保持这种美丽的欢笑。也暗下决心:母亲的开心就是我的幸福,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自那时起,我就学会察言观色,我的一切言行只希 望换来母亲的开心一笑,其他的一切已在所不惜。

但好景不长,文化大革命创造了历史,也改变了我的童年。文革刚开始,我们一家都很踊跃地参加各种活动,我还以能背诵72条毛主席语录而夺得同龄组冠军。但 红卫兵的出现和疯狂的抄家,令我们开始心惊胆战。外公是个帐房先生,保存着一些古字画和砚台,一旦给抄家发现窝藏如此四旧,那罪名可不小。所以,连夜将这 些珍贵的字画烧毁,而最令人痛心的是那二十四孝真迹画,那是外公教我们如何做人的蓝本。还有一张照片,是父亲回市少年体校当篮球教练,在一次全国教练员培 训班上有贺龙在场时的合影。(唯一保留了一个比较珍贵的砚台,但在外公去世的当天,砚台就自行皲裂)。这样处理,似乎躲过抄家带来的风险,但,是祸躲不 过。

一个夏季风雨交加的夜晚,有一群人踊到我们家门口,急促的敲门声和直呼父亲的名字,令我们一家不知所措。我们颤颤磕嗑地打开门,带头冲进来的红卫兵揪着父 亲的衣领就往外拉,而几个随来的红卫兵也推着父亲的身体,就这样消失在夜空中。母亲回过神来,就赶紧披上外衣,往那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那时,有人一旦被 红卫兵揪走,家里的人总有一种一去不复返的感觉。幸好,第二天的中午,父亲和母亲拖着湿淋淋、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一家人悬在喉咙上的心才放了下来。原 来是通宵批斗我的祖父和祖母,将父亲拉去陪斗,足足跪了一昼夜。但母亲回到家就病倒,开始是发烧,最后出现休克而需要送医院抢救。由于武斗刚开始,街上到 处戒严,扛担架送母亲的亲朋好友都要经历沿途严格的查问,看见母亲奄奄一息的样子才放行。入院的初步诊断是:急性细菌性心内膜炎,伴三级心衰。

这夜,自从母亲被抬走,我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害怕和悲从心里来。我害怕母亲一去不复返,我害怕夜里的黑暗,我害怕如果没有了母亲我再也得不到任何人的爱和细 致的照顾。虽然后来的歌里唱到:没妈的孩子象根草,但是我当时的感觉是,没有了母亲我连根草都不如。这时,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邻居的老奶奶之后 经常看着我含泪的双眼,总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小就如此懂事?总轻声地安慰我一切都会好的。自从母亲住院以后,我就开始学习自理,自己洗澡、自己更衣、自己 洗自己的衣服。刚满七岁的我,虽然没有手力去搓衣服,但我将衣服平摆在石块上,一处一处地用刷子来刷。两只手不够力拧干衣服,就用脚踩住一头,两手抓另一 头使出吃奶的力来拧。感谢上帝,母亲艰难地度过了危险期,且逐渐康复,但出院时的诊断是:二尖瓣、三尖瓣狭窄,二尖瓣关闭不全,伴二级心衰。母亲出院的那 天,我不能到医院,可当我看见母亲出现在巷口时,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不顾一切地朝母亲奔去,一头扎到母亲的怀里,两眼的泪水就象断了线的珍珠,止 也止不住。我这时才深深地体验到:什么叫相依为命!

解放初的土改将祖父定为地主,我们一家被迫回母亲的家居住;文化大革命又将外公定为资本家,我们也就再也无处可逃了,成为彻头彻尾的黑五类。所到之处,都 是那些歧视、唾弃的眼光和言行,我也只能自身努力,垂头做人。迄今我垂头走路的习惯仍没有改变过来,总要太太提醒:该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了。母亲在我上学前 的嘱咐是:“人不犯你,你不犯人;人若犯你,你也不准犯人!”,我和母亲争辩说,毛主席教导我们:“人不犯我,你不犯我;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说: “妈妈,你把毛主席的语录记错了。”母亲说:“我没有记错,毛主席的语录是对苏联人用的,我们可是黑五类,属于专政的对象,绝不能冒犯任何人”。就是母亲 的这席话,让我在学校里只有挨打受气的份,每当怒气冲冠想还击的时候,母亲的话总在我的耳边响起,母亲不开心的面容就会在我的眼前呈现,所以再大的冤屈和 泪水只有往自己肚里吞。

不堪回首之童年 (下)

文化大革命令我们一家人精神承受巨大的压力,也带来经济上的危机。父亲被下放到五七干校,舅舅到离家里三百多公里的部队当修车人员,家里剩下的老的老,小 的小,还有母亲一直病着在家无法工作,共有11口人(包括舅妈和她的三个比我还小的孩子)。记得当时每天的早餐,都是我一早起床就提着个壶,到咖啡店卖一 杯咖啡奶另兑一大壶热开水(一角六分一杯,兑水后没有了甜味和奶香,只有淡淡的咖啡味)和一个油煎饼(七分钱一个)。每人可以得到小半杯的咖啡奶和外公用 剪刀切开的十分之一的煎饼,母亲连煎饼都不舍得吃。

我刚过九岁的一个傍晚,当我回到家时获知一个噩耗,就是外婆给单车撞倒,股骨头骨折,被送进医院。母亲和我急忙赶到医院,虽然痛心外婆的受伤,但也庆幸没 有生命之危。母亲就叫我回家做饭,我刚开始一愣,我可从来没有做过饭,买菜煮饭这一类事情一直都是外婆做的,也从不让我插手。但看到母亲那焦虑的面容,我 连大气都不敢出,哪敢说我不懂?我只是问母亲,要煮多少筒米和该放多少水,就自行回家去煮饭去了。第一次做饭,就煮出夹生饭,不知道是家里人的心情不好, 还是我煮的饭难咽,这顿晚饭每人碗里的饭都没吃完。

打这以后,这一11口之家的买菜煮饭之事就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了。外公每天给我买菜的钱是一元一角,我总要挖空心思安排这午餐和晚饭的菜样,除了有青菜最 好有些鱼或肉之类的。有时买了鱼或肉没有钱剩了,就捡腐瓜烂菜去慢慢挑选可取部分。每天一大早,就提着个菜篮去买菜,瘦小的身躯无法提起沉重的菜篮,要用 前臂斜着肩膀才将菜篮提起,每走十多米就得被迫停下来喘息一番。买菜回家就马上将菜洗好,准备好,该用盐阉的、酱油泡的等,当听到学校的上课预备铃响起, 就撒腿往学校跑,在上课铃响之前冲进课室。10点半钟下课铃一响就赶紧往家跑,架起才火就煮饭,饭煮好了自己没力拿起,就请邻居的老奶奶帮忙。当然,我也 跟这老奶奶一起去买菜,从她那学到许多选购菜的经验。饭菜煮好,看看钟,快12点了,就挑起箩筐去领加工火柴盒的材料,这是外公和我们给火柴厂做一些加工 以补贴家用(每加工一千个火柴盒五角)。等我好不容易将领到的加工材料挑回家,一般已经快一点了,家里的人也大多吃饱饭了,我就自己享用那些残饭剩菜了。 为了能充分利用洗米水和剩余菜汁,同时也做为储蓄,家里总养着一头猪。当时为割资本主义尾巴,每五天(农历初五、十)才让农民将自己的产品拿来买。为买到 物美价廉的喂猪饲料,每到这一天,不论天寒地冻五点钟多钟,一个佝偻瘦小的影子总出现在那黑暗的小巷里往外走去,约半个小时之后,这个影子又背着一麻袋的 猪饲料向着巷子走回来。也就是说,我还要肩负着养猪的任务。我有时和太太开玩笑,问她对我当时是什么印象?她总说:“没有什么好印象,总觉得你个子矮小不 起眼。每次回奶奶家都看见你在那喂猪,连头也不抬,见人来了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连话也不会多说一句”。这就是对我当时形象的精确描述。

春节过年是小孩最高兴的日子,有吃的、有玩的、有新衣衫、还有压岁钱。但在我的记忆中,我还没有因为春节过年而感到高兴过。我曾经在母亲的面前透露过我的 心声:“我真不愿意过年!”,为这母亲好好地说了我一顿,以后我也就再也不敢表露这种心情了。因为每次过年前,是我最劳累的时间,除了日常的家务活外,我 还要排队购买年货;清洗所有的被单、床褥、蚊帐和家具;给墙壁贴上新的报纸;劈柴、打煤球;炸年果和蒸年糕;年三十还要大煮特煮;当然哥哥和姐姐有时也一 起干,但总是以我为主。半夜还要为母亲帮亲朋好友缝制的新衣衫,走这家送那家。我记得曾有一年,我足足干了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到年三十这天煮好中午吃的团 圆饭菜之后,我再也坚持不住,连饭都没吃上一口,一头就扎到被里去睡了,但晚饭吃完后,我还得干到深夜三点才能上床休息。这时,已有些吃饱睡足的小孩,穿 着新衣,点着鞭炮出来玩了。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羡慕地企盼,哪一年我也能如此轻松快乐地过上一个高兴之年啊?没有,一直都没有。我不舍得花一分钱去买鞭 炮,因为这压岁钱要用来交学费;我也从没有完整地观看过每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因为总有活在等着我去干,总有事在等着我去做。

为了补贴家用和自行解决学费,暑假期间我总要做些手工,挣些钱。其中令我最难忘和最尴尬的是,我作为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干飞针走线的绣花活,说起来让网 友们见笑,但这是事实。暑假期间,姐姐就会到母亲原工作单位去领针线活干,我早上买好和煮好饭菜,就给姐姐提一份去,我也就呆下来一起干。姐姐绣花蕾好, 但我绣绿叶快,所以一般做三个小时就能将十件女孩衣服上需要绣的绿叶完成,这样姐弟合作一天能挣一元二角,一个月算下来也就颇可观的收入了。刚开始还不觉 得怎么样,有时有母亲的老同事过来看看、问问,都是出于关心。但后来几年就不行了,一方面自己也有所长大,再加上厂里来了些新的小阿姨,每次工间休息时, 总有些人过来,看看这、评评那,最令人难受的是,她们竟拿我绣的绿叶来和其他姑娘的杰作相比较,感叹一番,也赞叹一番,弄得我面如关公,无地自容。

帅哥,离线

罢了 发表: 2007-04-16 13:46:06

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们的民族从来不曾经受过这样的灾难。也就是因为我不希望让我的孩子们去经受我们所经受过的这种灾难,所以,我才选择了背井离乡,到这块异国的土地上来讨生活。

我这一生也做过不少错事,至今回想起来还常常会觉得心痛。我曾经和一个知己朋友说,还好在文革时我年龄太小,还好我们家是被专政的对象,如果我当年是一个 高干子弟,我很可能成为一个造反派。以我年轻时的狂妄自大,以我那翻江倒海般的激情和狂热,以我所具备的那种鼓动和煽动能力,以我那三分“小聪明”,以我 “壮士断腕”、拼命三郎般不要命的性格,不知道会做出多少让我今天后悔的事情来。世界万物都有两个面,人生加起来是一个常数,所以,每当我回忆起这段不堪 回首的往事时,我不免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当年还好是个狗崽子,感谢这个狗崽子成全了今天的我。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矫情?其实不然,我说得全是真话,信不信由你们,因为我太了解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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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随笔:

平凡人的平凡故事,正是我现在喜欢读的东西。

正如托尔斯泰所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
童年的苦难虽然各有不同,但对一个孩子心灵上的伤害是相似的。童年的不幸虽然都可以追踪到社会原因,但直接因素还是来自父母家庭。因此我总想对年轻的朋友说:千万让你的孩子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而且不是家长主观认定的幸福,是孩子实实在在感受到的幸福。没有爱的孩子是不幸的,父母太多的‘爱’变成包袱
压在身上的孩子也是不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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